我放轻脚步，默默登上五楼的台阶，任凭楼道的灯光斜斜地打在身上。

    ■ 浙江省新昌县七星中学

    诗路文学社 杜艾嘉

    我不停地按着楼道灯的开关，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只有几声清脆的“咔哒”声在一片漆黑中回响。

    三楼、四楼的灯已经坏了将近一个星期了。我只得认命般抓着楼梯扶手，一步步在黑暗中艰难地摸索。不经意间仰头望向四楼，意外地发现门虚掩着，细而整齐的白光如被切割过般从门缝里倾泻出来。一个女人高嗓门的声音挣脱门的阻挠从屋里传出，不时夹着低沉的男声与锅勺碰撞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是402室的程阿姨。

    几乎每一天，我们的楼道中都回响着她高音炮般的咋呼声。

    几乎每一天，都能看到她吃力地挪动着肥硕的身躯下楼，一边大声嚷嚷着，到楼下的小菜店去。

    小菜店的老板每每看到这位老顾客，敲计算器的手总会一顿，脸上露出福祸参半的奇怪神情。

    程阿姨在店中挑挑拣拣，大声地对店老板说：“怎么回事，你们店里的茄子又涨价了？前几天我来时还比现在便宜5毛哩。”

    店老板继续敲着计算器，一言不发。

    见老板没有接话的意思，程阿姨接着说：“像门口的大超市，都没涨得这么厉害，你这是不是过分……”

    “我说老程，你话可不能乱说。”店老板似乎怕程阿姨的话被别的邻居听见，终于开口了，“超市里的货可没我这儿的新鲜。”

    程阿姨似乎根本就没在听，将胳膊支在玻璃柜台上，说：“你看这茄子都打蔫儿了，便宜3毛吧。”

    老板似乎也寸步不让：“那可不行，我们店做的是小本生意……”

    “那我去门口超市转转。”

    “……行吧，2毛。”老板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巨大的让步。

    “3毛。”程阿姨坚持道。

    他们就这么继续僵持不下。每当我目睹他们这样为了几毛钱讨价还价的情形，心中总是充满鄙夷，忍不住翕动鼻翼，快步走开，也顾不上最基本的礼貌。

    真是个讨厌的邻居。

    我脚下一顿，继而故意加重脚步走上四楼，仿佛表达着对那些嘈杂声的不满。在昏暗的楼道中，我一脚踩空慌忙中摁下了四楼灯的开关，出乎意料的四楼的灯猛然亮了。难道楼道的灯修好了？我晃了晃头，不可能，三楼的灯明明还不会亮。

    像着了魔一样，我驻足在402室虚掩的房门外，里面嗡嗡的谈话声钻进了我的耳朵。

    低沉的男声似乎嘟囔了句什么，随即便传出程阿姨高音炮般的大嗓门：“是不是乱花钱用不着你来评价……前天我下楼扔垃圾就差点儿从楼梯上滚下去，这才自己花钱买了个灯泡装了上去，不就几块钱的事吗？没灯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摔了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是她装的灯？这怎么可能？她这么粗俗，这么吝啬，可以为了几毛钱斤斤计较的人……一份欣赏在我心中悄然滋长。

    这时，我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太拘泥于一些表面的东西了。其实只要稍稍抬头，就能领略到人性中的光亮。

    402室的灯光从窗户透出，房内聒噪依旧，但在我耳中多了一份亲切。

    我放轻脚步，默默登上五楼的台阶，任凭楼道的灯光斜斜地打在身上。

    指导教师：姜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