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妇女报全媒体记者 富东燕

    “没办法，孩子成绩够不到普高的分数线，就只能读职高了”“上了职高会不会把孩子给毁了”“虽然上职高也能再考大专和大本，但渠道很少，没法和上普高的孩子比”……最近几年，“普职分流比例大体相当”成为面临中考的学生家长们的焦虑之源，“上职高没出路”的说法使家长们备受困扰。

    今年5月1日，新修订的职业教育法正式施行，给部分家长宽了心。新职业教育法首次以法律形式明确：“职业教育是与普通教育具有同等重要地位的教育类型”，并提出诸多“实招”，比如规定职业学校学生在升学、就业、职业发展等方面与同层次普通学校学生享有平等机会，用人单位不得设置妨碍职业学校毕业生平等就业、公平竞争的报考、录用、聘用条件等。

    家长们普遍对职业教育的态度怎样？新职业教育法是否可以缓解家长的焦虑？在具体执行阶段还有哪些问题？中国妇女报全媒体记者对此进行了采访。

    家长们有担忧也有期待

    “鸡娃”了很多年，在孩子初二的时候，杨慧打算放弃了。“我家孩子就不是学习的料，我什么办法都想了，就是不爱学。算了，与其让自己和孩子受罪，还是顺其自然，上个‘3+2’职高得了。”

    彼时，杨慧咨询初三的家长朋友，看了看可以选择的学校和专业，“孩子对专业不是很满意”又让她犯了难。而事情就在今年有了转机。

    “还是挺幸运的，今年可选的学校和专业多了起来，一些以前需要一定成绩才能上的专业也放开了。应该是跟职业教育法的修订有关系吧。”杨慧经过多方了解，最终给孩子报了北京商贸学校的食品加工专业，“目前报的是‘3+2’，但听老师说，到时候也可以考本科。也许孩子大一些就能开窍了，如果到时候有能力考本科，还有机会。”杨慧对职业教育今后的发展充满期待。

    去年4月，看着儿子的中考一模成绩，范女士陷入焦虑。“不到500分，够不着普通高中，但上个职高，又不太甘心呀。”

    经过了解，范女士发现目前职高院校有一种贯通培养项目，即学生在接受五年的中、高职教育之后，转到相应的本科院校，再学习两年，毕业后拿到本科学历。“学业没那么紧张，最后也是本科，感觉挺合适”，范女士盘算着，但要求是，中考成绩要达到490分，“这个分数，应该有戏。”

    最终，范女士的儿子考了496分。她给儿子报了丰台职业教育中心学校的智能汽车技术应用专业，本科是北京联合大学机器人学院的汽车服务工程专业。

    “专业不错，如果上私立高中，费劲三年，还真不一定能考上本科。这样挺好的。”范女士和儿子都比较满意。

    今年新职业教育法的实施，让范女士更加肯定了自己的选择，“现在国家对职业教育越来越重视，真是件好事。其实不管上什么学校，都是希望最后能有个好工作，孩子赶上这波了，毕业时应该机会比较多。”

    而孩子上职高二年级的杨女士却没有那么乐观，她对记者坦言，目前看，职高的教育质量还有待提高。

    从“层次教育”到“类型教育”的改变

    新职业教育法于今年5月1日起正式施行，其中取消了“普职分流”的提法，改为“在义务教育阶段后的不同阶段因地制宜、统筹推进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协调发展”，这意味着什么？

    教育部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司司长陈子季解释道，“义务教育后”，即初中教育以后要实行普职分类教育；“不同阶段”是指高中教育阶段和高等教育阶段，都有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因地制宜”是说不要搞“一刀切”，要允许各地普职比例在一定范围内存在差异；“协调发展”是说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同等重要，没有高低之分，优劣之别，只有办学模式的融合、育人方式的异同。

    “普职分流话题的关注度之所以高，是因为‘分流’实质变为‘分层’，这是由原来对职业教育的定位所决定的。”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对此表示，所谓“层次教育”，就是低于普通教育一个层次的教育。不管中职比例是多还是少，都会让家长有孩子“被分层”到中职的焦虑，这意味着孩子已“被淘汰”。

    “职业教育法明确‘职业教育是与普通教育具有同等重要地位的教育类型’，类型教育的发展定位就截然不同了。”熊丙奇解释说，作为类型教育的职业教育，就不再是“兜底教育”，而是和普通教育平等的教育类型。“推进职业教育的类型教育建设，会让社会逐渐改变对职业教育的看法。”

    遵照新职业教育法中发展类型教育的思路，熊丙奇建议，各地要结合本地经济发展情况、人才需求情况，自主确定职教规模，并要结合高中发展形势，落实和扩大学校办学自主权，推进高中多样化办学。

    他同时提出，职业教育从“层次教育”到“类型教育”，不是简简单单“提法”的变化，而需要有实质、内涵的提升。“只有提高职业教育的质量和地位，给受教育者更多元的成才选择，才能形成良好的教育发展生态，疏解社会和家长的教育焦虑。”

    打通职教上升通道是关键

    在近日教育部的新闻发布会上，远程连线了清华大学基础工业训练中心老师邢小颖。邢小颖毕业于一所职业学校——陕西工业职业技术学院，经过三年专业学习后，她以专业综合排名第一的成绩被推荐到清华大学基础工业训练中心任教，和她一样毕业于该职业学校在清华任职的前后有5批13人。

    邢小颖的例子让不少孩子就读于职业院校的家长眼前一亮。

    2021年《教育家》杂志发布的《中国职业教育发展大型问卷调查报告》显示，受访学生和家长在选择“职业教育发展面临的最大困难”时，均把“社会认可度”排在前列，而上升通道不畅、不宽，是其中的重要因素。

    北京某中职院校招生办张老师表示：“学生和家长咨询最多的问题就是升学问题。因为中职毕业后，就业的岗位相对有限，大部分学生都希望读高职高专之后再就业，这样可以更容易、更高质量就业。还有一部分学生的意愿是进一步读本科。”张老师补充说：“这两年我们学校的就业办都取消了，学生都想办法考学、升学，中职的就业办就基本不需要了。”

    在打通上升通道方面，陈子季介绍，新职业教育法规定，高等职业学校和实施职业教育的普通高等学校应当在招生计划中确定相应比例或者采取单独考试办法，专门招收职业学校毕业生。除设立更多本科层次职业学校，还为两方面的探索预留了空间，一是在普通高等学校设置本科职业教育专业，二是在专科层次的职业学校设置本科职业教育专业。这意味着中职学校的学生不仅可以读大专，还可以上本科，职业教育的吸引力、影响力将会不断提高。

    “目前，中职学生的升学通道还是相对有限，而从法律层面畅通了职校学生的升学、发展通道，相信可以大幅提高学生上中职的积极性。”张老师表示，从今年招生情况来看，学生报名中职的积极性就有所提高。

    熊丙奇同时也提醒，建立职教高考制度，打通中职学生的深造之路，需要防止中职教育的升学导向，即中职学校不对学生进行踏实的技能培养，而是围绕“职教高考”组织教学，以“职教高考”升学率尤其是升本率，来评价中职学校的办学。

    “对于中职学生来说，深造的目的不是为了获得一纸更高的文凭，而是为了提升技能。因此，贯穿职教学生深造过程的，应是形成系统的、不断提高要求的技能培养、提升。”熊丙奇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