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项伟

    “冻要弗？”一到夏天，街上卖仙草冻的摊位就多了起来。这种形似黑色果冻、打碎后加点薄荷糖浆和冰水喝的传统消暑食品，清凉、爽口、香甜，深受江浙人喜爱。

    我吃过最好吃的仙草冻，是外婆做的。儿时的暑假，每个炎热午后，外婆都会做几碗仙草冻给我们消暑、解馋。

    做仙草冻，要用到干仙草、食用碱、焦芋粉、薄荷、白糖等物。当时仙草是外公从山上采的，焦芋和薄荷是外婆自己种的，而白糖和碱也是用土法熬制的，可谓是自给自足。

    仙草冻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叫“烧仙草”，仔细想来，仙草固然需要“烧”，而古法烧仙草离不开的碱水，则是烧稻草得来的，一个“烧”字概括了食物的制作方法、加工过程，可谓点睛之笔。而制碱的土办法，也就是烧稻草，过程简单粗暴：取一把引火用的干稻草，点着烧成灰末，铲到锅里加火煮沸，待凉后用纱布将杂质过滤后剩下的黑乎乎的水，就是原生态的碱水。

    外婆做仙草冻时，先将四五两干仙草搓洗一遍，换清水浸泡一会儿，再将仙草剪成小段（更易熬出胶来），一起倒入大铁锅里，加十斤左右清水，添上一二碗事先烧制好的碱水，用大火将水煮开，沸腾后转成文火，慢慢“咕嘟”个把小时。

    熬仙草时，外婆会一直守在边上，隔一会儿就掀开锅盖，用筷子将仙草末和汤汁搅拌一遍。待锅里的汁水变黑、手感滑腻时，就可出锅了。外婆吩咐我将事先备好的干净大盆拿过来，盖上纱布，用双手撑紧了，开始过滤仙草汁。

    最后，就是加焦芋粉，其作用类似卤水点豆腐。将过滤好没杂质的仙草汁，倒回锅里，加二两用凉水化开的焦芋粉（也可用木薯粉、葛粉等替代），用铲子搅拌均匀后，继续中火熬煮，待汤汁沸腾后就可熄火。然后，将汤汁倒入盆中，静静等它冷却。时间是最好的“魔术师”，几小时后仙草汁已悄然凝结成块，变身为色如墨玉、质地Q弹的仙草冻了。

    仙草冻如果冰镇一下，吃起来口感更佳。儿时家里没有冰箱，外婆就将装着仙草冻的盆子密封起来，和水壶一起放在系上绳子的篮子里，沉到水井深处“冰镇”起来。

    一到下午两三点，外婆会将“冰镇”好的仙草冻提溜上来，开始给我们这帮小孩子“打”仙草冻吃：先用勺子舀上几大块仙草冻到大瓷碗里，再将仙草冻打成小碎块，加一点儿薄荷糖浆，最后冲上“冰镇”过的山泉水搅拌一下，一碗冰凉、爽口、嫩滑还带着薄荷清香的仙草冻就“打”好了。这时，我和表兄妹们早已等不及各自抢过瓷碗灌了起来，“咕嘟”“咕嘟”，一支“水箭”直往肠胃里钻，那清凉、甜美的感觉，激得人全身汗毛都直竖起来。一碗仙草冻下肚后，“外婆，我还要”“奶奶，我还要”的讨要声此起彼伏，外婆看着我们怜爱道：“莫急，慢慢吃，吃快了伤胃。”

    当我们吃饱喝足躺在院子里的树荫下、草地上舒服打滚时，我想，夏日还有比“仙草冻”更清凉好喝的东西吗？如果时光可以冻结，我希望能一直停留在快乐的童年时代，那个随时可以喝到外婆亲手做的仙草冻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