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妇女报
2022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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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妇女报》

第6版:美·什刹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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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红薯有关的记忆

    我从故乡带回来的不只是一枚枚红薯,还有浓浓的乡情和家国情怀,因为今天的故乡也不是记忆里的模样……

    ■ 张新文

    我的故乡称红薯为“芋头”,乡人有句俗语:“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赶不上火烧芋头。”儿时,每顿饭烧好后,黄豆秸秆燃烧后的灶膛里火星旺旺的,大人们会挑上一两个表面光滑顺溜的红薯扔进灶膛,用烧火棍拥着带火星的灰将芋头埋了。放学后,孩子们扔了书包就奔灶房里,去掏那火烧红薯。拿在手里软软的,用小嘴吹去红薯表面的浮灰,剥去外皮,容不得多想,一口一口吞了下去。饥饿年代,就是这火烧红薯,温暖了我整个童年。

    还是在生产队的时候,我们那儿种植的是麦茬红薯,六月里收了小麦,而后耕地起垄。多数是在雨后趁墒情好,剪蔓栽插红薯秧苗。红薯对肥料的要求不高,多上点草木灰和磷肥就可以了。到了十月,豆儿和稻谷早已进仓,只有一垄一垄的红薯还在地里翘首等待着主人将它们领回家。红薯叶儿已被苦霜夜夜折腾失去了往日的浓绿,渐渐地变黑似乎在向夜靠拢。于是,队长召集人们开始起红薯,女人们用镰刀砍掉红薯的秧子,用平板车拉到牛房作为耕牛的饲料。男人则用抓钩刨起躲藏在垄里的红薯。

    小时候,最羡慕我们生产队的会计了,一个算盘被他拨打得油光锃亮,三下五除二就能算出每户应分得多少斤红薯。全队40多户,就有40多个分好的芋头堆,而后会计又在每堆芋头里,找出一个大而圆的红薯,用大拇指的指甲划掉红薯的外皮,露出雪白的线条来,那就是户主的姓名,这个刻有姓名的红薯,被放置在芋头堆的最高处。一放学,我们就会去找属于自己家的那堆红薯,然后帮父母装袋把芋头运送回家。拉回家的红薯需挑无虫疤、无外伤,大小匀实的,放进地窖中贮藏。窖中的红薯如同进了温室,一个个皮肤湿漉漉的,村民们说红薯“出汗”了。将出了汗的红薯从窑里食多少取出多少,放在太阳光里晒晒,洗净放在锅里烀,会更加绵软更加甘甜。

    每年过年之前,我们那里的家家户户还要用祖传的土法熬制一锅红薯糖,留做包元宵用。做红薯糖,大麦芽是少不了的,抓一把大麦放在碗里用温开水泡一下,倒掉水后,用一块比碗口小的湿棉布盖在泡透的大麦身上。碗就放在灶台的里面,一天三顿饭,灶台的热气多,温度也高。大麦芽三四天就会一个个齐刷刷地站立起来,待两叶一心时就可以用了。

    熬糖的红薯是要削去皮的,洗净放入锅中加水烀。每年做糖都是在晚上进行,我们孩子帮大人烧锅。芋头烀得稀烂,连汤水带红薯舀进一个事先洗刷干净的坛子里。将大麦芽洗净切碎一并放进坛子里,用擀面杖捣碎并不停地搅拌,直至成粥状。封坛,发酵3个小时,加速红薯的糖化过程。

    大概在封坛的那会儿,我们就困得支撑不住了,洗完手脚就钻进了被窝。父母则把糖化好的红薯粥从坛子里倒进洗好的纱布里,反复揉搓挤压,将挤压出的糖水再倒入锅里熬糖,我们全然不知了。但是,父母会口口相传,接下来该怎么做,生怕这一技艺会失传似的。制作红薯糖的关键就是从糖水入锅开始的,火不能大也不能小,烧火的人一边添草一边看着锅里。而另一个拿着勺子的人要不停地搅拌,稍有倦怠,糖就会沉底烧糊。待锅里的水分蒸发得差不多了,舀一碗凉水放在锅边,感觉用勺子越搅越吃力,随手拿一支筷子,伸入锅里拿起,那糖扯得跟细线一样,迅速放进盛有水的碗里,那扯成丝的红薯糖立马凝固,咬到嘴里嘎嘣脆就说明红薯糖熬好了。出锅前在簸箕里撒上厚厚的面粉,再用圆底的小盆在面粉上印出凹痕,把糖稀浇在凹痕里,冷却了就是一块块的糖饼。

    熬糖稀的技术很关键,熬老了就会苦,熬嫩了就会软。去年春节,我在老家跑了几个市场,总算没有令我失望,从一个老者的面口袋里买到了几块稀罕物——红薯糖。老者说,现在种植红薯的很少,年轻人都进城了,现在他们也不愿意学习这种土法熬制芋头糖的技术。于是,我电话通知同在县城内的几名同学,前来品尝用红薯糖包的手工元宵。他们都说好吃,并问我从哪里买,我虽告知具体位置,只可惜再寻老者已杳无踪影。

    我想,老者的红薯糖可能卖完了,希望过年还能邂逅老者。但是,心里还是惶惶然,若再觅他不着,唯恐土法制糖技术失传,随记斯文。

    如今,有的年轻人去了城里务工,有的永久地走了再也不见回来,更多的成了候鸟,只在过年时才会回家。也只有“年”,这一个诱惑才能勾起那些游子心底的软肋。无论路途多么遥远,无论旅途多么辛苦,也要回家。

    现在,还有红色红薯、黄色红薯、紫色红薯。那黄色红薯和白色红薯生吃像梨像苹果一样清甜,特别是那黄色的最适合街头烘烤,食之甜软如饴。紫色的小巧玲珑,品相极佳,它们已经走进星级宾馆,早晨的自助餐里总会有它们的身影。无论它们行走在大街小巷,或出没于高档场所,无论清洗了多少遍包装了多少次,它们身上的那股乡土气息依然还在,浓烈的原汁原味,多像都市里来自乡村的,我那些兄弟和姐妹……

    今年的“十一”长假,我从故乡带回来的不只是一枚枚红薯,还有浓浓的乡情和家国情怀,因为今天的故乡再也不是记忆里的模样,天蓝水清,胜似人间天堂,红薯的“红”融入了十月的中国红里,喜庆之气充盈着华夏每一寸土地,每个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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