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培良

    在老屋小院屋檐下的偏东处，栽植着一棵石榴树，在微微的秋风中，有数颗火红的石榴迎风摆动着。这是几年前我从附近集市购买来的石榴树，是为纪念亡故祖母而特意栽植的，未成想，小树苗没几年便成规模了！

    祖母已去世20余年了。这些年来，她的影像时不时地进入我的梦乡。在我的记忆中，祖母生前一直过着拮据的生活，因为那时社会生产力水平低下，乡村物质生活很不丰盈。尽管如此，祖母却将贫乏的日子过得丰富而有滋味。我非常喜欢祖母做的各种小菜肴，像鸡蛋、虾酱、葱花、玉米面等，将它们混合在一块儿，加点油盐，用大火猛蒸，然后揭开锅来，便清香扑鼻。每及此时，我总会被吸引过去，祖母便掰给我一大块金黄的玉米饼。和她一起共进午餐或晚餐，在我心中，就是我儿时的幸福时光。

    我不但喜欢祖母做的美食，也喜欢祖母种的甜美水果。有一天，祖母说：“等到了深秋，给你一个惊喜，那就是屋檐下的石榴熟了！”哦，我“呼啦”一下，窜出屋门，转到屋檐下石榴树的一旁，细细端详着悬挂于枝头，迎着秋风摆动的红彤彤的、又大又圆的石榴。有些石榴果实还裂开了口，露出粉色的饱满籽粒，晶莹剔透，着实让我馋诞欲滴。

    看我急不可耐，祖母说：“要吃到美味可口的石榴，还得等几天，有很多水果需要到了一定的火候才会吃得更甜美。”我央求祖母给我摘我一个。于是，祖母只好搬来一根小凳子，圆我一个“石榴梦”。她拄着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踏上凳子，左端详右瞧瞧。之后，用手轻轻地抓住一根枝。我看到枝条上晃动着几颗深红色的石榴，在拉力的作用下，往祖母身边靠近，靠近。祖母握紧一个笑开了口的石榴，左右旋转了几下，便攥到了手中。我扶着祖母下了凳子，心中欢喜至极。

    来到祖母的房间，她轻轻地掰开石榴，将一大半给了我。我赶紧扒了些石榴籽，塞到口中，一种甜美的味道迅疾沁入心脾。

    祖母说：“石榴好吃吗？”“好吃得很呢！”我连忙回答。祖母便看着我，呵呵地笑了起来。祖母说：“今年秋天收获后，是可以多享用一些的。”我的心陶醉了！

    不知又过了多少日，我看到树上的石榴光了。祖母将收获的果实放到了笸箩中，散着放，间或摆布着一些石榴树叶儿。我欣喜地凑了过来，祖母说：“这是准备过冬吃的水果呢！”那时，家中经济很不宽裕，拿不出什么余钱来买水果，这便是难得的添补吧！

    记得祖母的石榴，我一直享用到次年的春天。这期间，每逢周末，我常趴在祖母的小拐炕上，有时在昏暗的煤油灯光下做着作业，闲下来时品味着石榴的酸甜，惬意极了！

    祖母去世前一年的暮秋时分，接连不断的几场雨水，泡散了石榴树的根，那年石榴树又是硕果累累。石榴树在风雨中不幸倾倒了，几乎连根拔出，数颗圆圆的石榴滚落在泥水中，像是在呜咽、悲泣。

    目睹此情此景，心中甚是悲凉，或许这是一种不祥之兆。虽然我几经拯救过，但不久祖母的石榴树还是死掉了，我的心隐隐作痛起来。

    次年，祖母便因年老体衰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享年90岁。祖母辞世后，我便重新栽植了一棵石榴树。

    “秋深时节忆祖母，往事如昨涌心头。时光一去不复回，石榴火红又经秋”，我目睹这棵业已枝繁叶茂的石榴树，总也忘不了祖母那慈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