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鬓苍苍的张爱红露出孩子般纯真的笑容，略带沙哑的嗓音不疾不徐：“我要尽力多画一些，克孜尔石窟造就了我，传承这门艺术是我一生的使命。”

    ■ 中国妇女报全媒体记者 王江平

    ■ 张海峰 

    日前，中国民间艺术最高奖“山花奖”公布了2022年度入围名单，新疆画家张爱红作品龟兹189窟《为母说法》上榜。这幅克孜尔壁画临摹作品让人们惊叹克孜尔石窟艺术的独特神韵，更为画家深厚的艺术功力折服。

    张爱红出生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一师阿拉尔市第13团，曾在团属小学教授美术课。1981年，张爱红作为游客第一次见到克孜尔石窟。那时，没有直达的公共汽车，要从13团搭车到阿克苏，再搭车到拜城县。一路颠簸，5天后，张爱红才见到了闻名遐迩的克孜尔千佛洞，古代艺术家精湛恢宏的作品让她一见倾心，就此与克孜尔石窟结缘。

    “希望我的作品能让更多人关注克孜尔石窟。”张爱红告诉中国妇女报全媒体记者她曾在克孜尔石窟的临摹时光。

    克孜尔石窟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拜城县克孜尔乡东南7公里明屋塔格山的断崖上，是我国现存开凿最早的大型石窟群。公元三世纪至公元八九世纪，古代工匠和艺术家在这里开窟造像，创造了这一闻名世界的文化艺术瑰宝。1984年，张爱红和丈夫一起来到克孜尔石窟临摹壁画；1985年，她成为克孜尔石窟研究所第一批壁画临摹师。

    彼时，研究所刚刚成立，住的是土坯房，经常停电，没有自来水，交通不便。克孜尔石窟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还经常遭到沙尘暴的突袭。

    这些在张爱红眼中都不算大事。“每天能画画就是幸福的事，能上洞窟画画就是最好的待遇。”她笑着回忆往事，“有时，原本正为生活中的事情烦恼着，一走进洞窟，拿起画笔，心里安静极了，只有壁画。”

    临摹壁画是一种高难度的“创作”。要画出龟兹壁画原有的神韵，就要和古代艺术家一样倾注全部心血。每临摹一幅壁画前，张爱红会先研读壁画中的故事，然后认真读画。“读它的线条、色彩、造型，读千年岁月留下的每一道印记。我常常和古代的艺术家们‘对话’，感受他们创作时的激动和虔诚。”张爱红说。

    她常常一个人在洞窟中，一个馕，一壶水，从早晨画到日暮。直到2001年，儿子要上中学了，需要一个能安心读书的环境，年底时张爱红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克孜尔。18年的“面壁”时光让她心怀感恩：“克孜尔石窟成就了我的艺术人生。”

    张爱红告诉记者，用心画得多了，自然会产生很多经验。对待壁画上的每一个部分、每一块画面，她从不将就敷衍了事。

    在自然光照下，石窟壁画在不同时间段会出现不同的色调：早晨偏冷、中午偏暖、晚上又偏灰。在做到人物形象准确的同时，张爱红对每一块颜色都要调准确。她经常和自己较劲，不准确绝不罢休。“在洞窟里画画与在自然光线下画画是完全不同的，很容易画得太新，人的眼睛在不同光源条件下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2010年3月，张爱红应邀赴东京艺术大学，举办了丝绸之路龟兹石窟壁画临摹展览会，在当地引起轰动。东京艺术大学教授佐藤一郎说，张爱红的作品让他“感到那些超过一千两百年的壁画似乎复苏过来了”。

    对此，张爱红说，现存的壁画已不是古代当时的状况，经过上千年磨砺，表面已经面目全非。壁画表面的斑驳是壁画的年轮，是壁画的沧桑，它们记录下了岁月留给克孜尔石窟的历史痕迹。因此，壁画的破损在绘制时不能没有，不能画得太多，也不能画得太少。否则，壁画的面貌体现不出来，准确把握壁画的岁月感和沧桑感是关键所在。

    人们把张爱红的临摹作品和洞窟中的原作放在一起，已经难分彼此。古代艺术家那种诗意般厚重和竭尽心力的虔诚被她完美地传承。她的作品频频出现在国内外的新疆文物大展中，让历经千年、深藏在沙漠边缘的克孜尔壁画“走出”洞窟，让更多人感受到克孜尔艺术的独特魅力。

    作为新疆艺术学院副教授，张爱红把教书育人和传承克孜尔艺术融为一体，先后出版了《克孜尔石窟壁画线描集》等11本画集。近年来，随着国家对文化遗产保护力度的不断加大，她的画作成为人们争相收藏的艺术品。

    如今，已经退休的她依然用画笔和克孜尔朝夕相伴。张爱红说：“近两年，由于照顾重病的家人，经常累到几近崩溃，但只要拿起画笔，心就一下子定了。我眼睛花了，画得很慢，但是画起来和过去一样投入。”两鬓苍苍的张爱红露出孩子般纯真的笑容，略带沙哑的嗓音不疾不徐：“我要尽力多画一些，克孜尔石窟造就了我，传承这门艺术是我一生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