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常时期或者特殊条件下，凡夫俗子的个人能量也是惊世骇俗的。从建设的角度看，我们普通人的个人能量可能微不足道，但是从破坏的角度看，普通个体的能量可能会远远超出自身的想象力。

    ■　朱钦芦

    前些日子，疫情又来了。

    本来已经买好了回老家的机票，我不得已给退了。但是儿子有些纠结——他也买下了外出的机票。我和他妈妈都劝他退票，他却犹犹豫豫地，一时难以做出决定。我当然明白其中原委。他给一家国际飞机制造公司做了一个涂装设计，人家采用了，把他的设计喷涂上了一架真飞机：在深蓝、浅蓝和白色三种色彩营造的蓝天白云间，翱翔着众多该公司制造的民航机，一个纸飞机的造型恰到好处地在这里表现了设计的主题：放飞梦想。现在，围绕着这架喷涂设计的飞机准备在国内南方一个城市举办的活动虽然取消了，但是作为一个设计师，不能在自己的作品前留下一个纪念，肯定是一个莫大的遗憾。

    但是他最终还是取消了自己的旅行计划，因为他明白，一旦有点什么意外，不仅是给个人，还会给家人、公司乃至社会带来什么样的损失。疫情面前，小心为上。

    老家那边经过几轮筛查无遗，昨天疫情中风险区域清零后，几个封闭的小区都解封了。我看了亲友们发来的录像：人们站在小区的大门里面，随着手机和手表的秒针倒数着“五、四、三、二、一！”门禁杆猛的一下抬起，众人欢天喜地地奔出小区外，呼吸自由的空气，在街道上撒欢。 眼下，虽然全国范围内每天还有那么几十个病例，但是总的趋势是数字在往下降，相信要不了多长时间，老家的这一幕一定会出现在国内的其他疫区。当政者领导应对有方，人民积极配合防疫，这是我们能够战胜疫情的信心所在。

    节气意义上的秋天已经来临，意味着离秋高气爽的日子不远了，一想到这儿就让人心旷神怡，内心充满了期待。去年的秋天，如愿地去了早就心仪的几个地方，那时候整个国家的防疫局面一如那个美丽的季节，金风朗朗，海晏河清，以致让包括我在内的不少人产生了个错觉，以为疫情已经成为历史了，想不到病毒瘟君还杀了个回马枪，差点让它把我们好不容易取胜的棋局翻了盘！

    在我们的国土上原本已被清理得干净的病毒，是怎样邪风吹又生的呢？当然是国门外的病毒仍然存在并且一直活跃的大背景。这给了我们一大教训：只要病毒仍然在这个地球上猖獗，哪怕我们的土地上看上去风平浪静，依然不可掉以轻心。如果我们的防疫篱笆扎得不够牢实，编织得不够细密的话，它还是有很多机会再次袭扰我们。涉及国家层面的防疫大计无须我赘言，但是从个人层面有什么好总结的教训吗？当然有！而且我觉得这教训还很大。仅以扬州为例，不就是一个隐瞒行程、又不勒着一下自己棋牌瘾的64岁的毛姓妇女，让一个充满了风花雪月情调的城市被搞得人群禁足、车辆断行的嘛！

    世界上确有超群的天才个人，能在社会生活中呼风唤雨，翻天覆地，这通常是非凡的领导者才有的能量。其实在非常时期或者特殊条件下，凡夫俗子的个人能量也是惊世骇俗的。从建设的角度看，我们普通人的个人能量可能微不足道，但是从破坏的角度看，普通个体的能量可能会远远超出自身的想象力。我不知道那位毛姓妇女通过这件事有没有想明白点什么，会不会还有点委屈，认为自己的错误也不过是不想多找麻烦，因此隐瞒了行程。这在平常也就是普通人的一个普通错误，何以一夜之间自己就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是的，在日常生活中，像她这样普通人的普通错误是屡见不鲜的，公众也会以宽容的态度不予深究。但是在非常时期或者非常条件下，普通的错误却可能导致成为一个破坏性能量巨大的行为。想想看，几百万人口的一个城市转瞬间人不能出，车不能行，工不能上，店不能开，学不能上，给整个社会带来多大的损失啊！似这样的数以亿计的损失后果，只有一种情况才可以比拟，那就是战争。

    破坏的能量远比建设的能量大。就好比建设一栋楼房，需要数以百计的工人操纵着各种工具，运用各种材料，一手一脚、一砖一瓦地建设起来。但是，要毁掉这栋建筑，只要一发炮弹就够了。我过去常常以这样一句话提醒自己的工作团队：成功需要百分之百的正确，失败只需要百分之一的错误。有些行业的工作就是有这样的特点。在寻常时期寻常的条件下，我们的大多数错误不会导致这样严重的后果，但是非常时期和非常条件下，人的错误会让他（她）变成一个意想不到的“超人”，无限复制和扩大自己的错误后果。这样一种结果，让我们想起来都后背发凉。所以，我的提醒是，非常时期，要有非常思维，切不可以寻常之心和态度来论是非对错，来衡量因果得失，来对待疫情防护措施，否则，一个寻常错误可能导致你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我觉得第二个需要检讨的是我们的侥幸心。

    是的，即使在印度和美国那样疫情严重的国家，染上病毒的人从比例上讲也都是少数，在中国，这个比例就更低了。这波疫情的病例不过几百例吧，相较我们的14亿人口，小数点后面还不知道要排多远。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我们平常遇上的、有来往的人基本上都是健康人，身体里没有病毒；我们相信我们经过或者待的场所，总体上都是无毒的，不必担心的。但是我们就因此可以不戴口罩了吗，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扎堆了吗？万一有一个人，万一有个地方带着病毒呢？我们通常说“确保万一”的时候，都是强调事情非常重大，要排除偶然性，连万分之一的意外都不能出。新冠病毒传染这事如此重大而危险，是我们的人生经验中从没有遭遇过的最大的健康安全事件，所以它是值得我们用防患于万一这个态度去对待这个小概率事件的。但是那位毛姓妇女显然是以大概率的心态来看待这事：南京出疫情了，怎么那么巧我就会中招？没事的。所以她敢于离开已经暴发疫情的城市，敢于到一个新城市不节制自己的行为。相信她没有害人之心，也许她在生活中和众人没有什么两样，指不定还是一个随和的老阿姨。但是，并不是坏人才做坏事，好人也可能在无意间做出坏事来。

    所以，在这个特殊时段，临事一定不能有侥幸心态，要从小概率的观念出发，多想想“万一”了会怎么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