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树林，是一片辽阔的天地，成了我儿时自由自在的乐园。柿子树上，留下了我的足迹和爬树竞赛之乐；柿子树下，留下了我密密麻麻的脚印和儿时梦想。

    ■　乔显德

    儿时的记忆总是深刻的，能把人们带回那个年代里，唤起深深的回味和思索。有些记忆，还需要用笔记下，流淌在字里行间。我儿时的记忆，出现得最多的是家乡那片柿树林。

    那片柿树林，在村北头、大集体时代第一生产队场院的东侧。柿树林南北长、东西窄，大约有二三十棵柿子树葳蕤成林，一如一排排整齐列队的士兵昂然挺立在那里。那片柿树，长得很均匀，大都几十公分粗，枝繁叶茂，虬枝直指蓝天。

    儿时常听家乡的老人们说，在柿树林北面的一面坡上，曾发生过一场激战。抗战时期，因我家乡参加八路军、游击队的人很多，所以就被日伪军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经常到我家乡扫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有一次，日伪军又来扫荡，游击队员们怕在村子里交战造成无辜百姓伤亡，就一边打，一边撤，引诱着日伪军撤出村子。到了村北头一面北高南低的坡上，便开始阻击，交战激烈。开始因游击队员占领有利地形，打了来犯的日军一个措手不及，可打着、打着，游击队员们就火力不足了，终因武器落后、敌众我寡而伤亡惨重，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

    战斗结束后，村子里一片号啕大哭的声音，逝者亲人纷纷涌向村北头，认尸入土。有认领儿子的，有认领丈夫的，也有认领父亲的。那场战斗因是短兵相接，最后靠拼刺刀，牺牲的烈士大都血肉模糊，已看不清模样，分辨不出，只好合葬在他们共同战斗的地方——“无名墓”。后来，家乡人民为了纪念他们，把这个地方称为“八路崖”。据《平度县志》记载，家乡乔家村历次牺牲的烈士达49名，居全县各行政自然村之首，据说在八路崖这次战斗中牺牲的烈士最多，多达二三十位。

    后来，村子里的人就在“八路崖”这块烈士合葬的墓地下面栽上了二三十棵柿子树，不知是否按照牺牲的烈士人数栽的，而大致相符。我想，村子里栽下的这一片柿树林，就是为纪念这些牺牲的烈士，虽然他们长眠于地下，但象征他们的一棵棵柿子树，却永远耸立在父老乡亲心中。春天里，柿树林开出了一片片黄白色的花朵，是为了纪念这些烈士们；秋天里，结出了一片片红彤彤的柿子，多么像烈士们的鲜血染红的啊！那是在告慰先烈们，他们的血没有白流，而是染红了那一片柿树林，鲜血换来了胜利的今天，换来了充满希望的今天。让他们看到新中国成立后的家乡像柿树林一样红红火火，事事如意。

    我家离柿树林不算太远，从我记事起，就常跟随迈着“三寸金莲”的祖母到柿树林里玩耍，柿树林里不光有柿树、有柿子，还有数不清的秘密，蜂鸣蝶舞，鸟儿飞翔，蚂蚱蹦跳，知了欢唱。那时看到一片片又粗又高的柿树，不禁讶然，接着问祖母：“奶奶，别的地方都是一棵、两棵的柿子树，怎么这里这么多？”奶奶回答说：“别的地方都是各家各户栽的，这里是集体栽的。”哦，我明白了，自此以后，我就懂得了集体力量大，我更增添了对那片柿树林的敬畏之感。

    随之渐渐长大，我常常和小伙伴们一起到柿树林里捡拾小柿子玩。我们常把它们一个个用线绳串起来，戴到脖子、手腕上，成了天然的“项链”和“手链”，柿子树下多了些童趣。我还和伙伴们一起到柿树林下，剜草、划拉树叶、捉蚂蚱、粘知了、挖知了猴、爬树、乘凉、举着弹弓追打着飞鸟……柿树林，是一片辽阔的天地，成了我儿时自由自在的乐园。柿子树上，留下了我的足迹和爬树竞赛之乐；柿子树下，留下了我密密麻麻的脚印和儿时梦想。

    秋天的柿树林更是迷人。金灿灿、红彤彤的柿子，挂满了枝头，压弯了腰。有的像一串串小红灯笼一样，特别诱人。为防止柿子损失，大队、林业队里就抓紧组织摘柿子，柿树林里便呈现出一派欢快热闹的景象。林业队里数十名男女队员蜂拥而来，男队员们用小推车推着四个柳条筐子，女队员们扛着带网兜的钩杆、挎着篮子，汇涌到柿树林，很快人就到齐了，林业队长一声令下，男队员们脱掉了鞋袜，一个个“嗖嗖”地爬到了树上，女队员们一一递上了钩杆，男队员们在树丛间挥舞着钩杆，如在半空中跳着舞蹈，绕着树儿、枝儿转，有时还玩惊险似的两脚踏到很细的树枝上，像划着小船似的，荡悠悠、颤悠悠。树上树下，嘻嘻哈哈的欢笑声回荡在柿树林。

    摘了柿子后，女队员们还是扛着钩杆、挎着篮子，男队员们则推着满车、满筐的柿子，走在乡间小路上，小推车发出“吱呀、吱呀”声，那是柿子丰收曲。一筐筐金灿灿、红彤彤的柿子都放到了村子仓库里，除了卖一部分，其余分到各家各户。在这近500户的大村子里，每家每户还能分到几斤柿子，图的是让大家尝到柿子的鲜，尝到柿子的甜。

    那个我儿时的乐园，留住了我深深的思念。